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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谈

第一章 夜谈

“笃、笃——”

听到门外传来优柔寡断的敲门声,我的第一反应是向窗外瞟了一眼,不论怎么看都已经是深夜的样子。

大半夜不睡觉,却跑来异性的房间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但我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一下,如果要说出来的话,恐怕会给对方平白增加心理负担。

“请进。”

嘴上回应着,我却懒得从桌前站起来,索性对着房门打了个响指。数秒之后,门内的插销“咔哒”一声滑开了,从门缝里探进一张非常有精灵气质的清秀面孔。

“打、打扰了,莱特先生。”

女孩诚惶诚恐的声音非常能够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不过要是因此就把她当成弱不禁风的娇柔少女就大错特错了。

实际上,这位高等精灵是一名挥手间就能把这座旅馆烧为白地的魔法师——当然也与这家旅馆的建筑主体是木质结构有关。

“您还没休息吗,在写……日记?”

由于单人房间并没有第二把椅子,所以精灵在我旁边的床铺上盘腿坐了下来,向桌边好奇地探过身子,从我的角度只需要垂下视线就能穿过她睡裙的领口,看到少女胸前一马平川的雪白肌肤。

喂,你这样毫无防备心真的好吗?虽然我不会这么做,但换成是别人的话,这毫无疑问是被称之为“走光”的重大安全事故。

“嗯,算是吧……我正在把回忆起来的生物数值、能力之类的整理出来,写在这个备忘录上。”

至今为止,我都在以DM视角的回忆来引导大家,但这个过程就像挖掘不可再生的矿藏一样,总会有枯竭的一天。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陌生的地城,我至少希望可以通过总结之前的经验,尽可能降低自己和同伴们遭受的危险。

按照我从那个男人(我)那里继承的记忆,DND官方的设计师除了创作《常见怪物图鉴》以供玩家们参考以外,还以某些传奇人物回忆录的形式出版过几本描述各种奇异生物生态和数据的书籍——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某个不知名光头法师创作的《魔邓肯仇敌录》,以及另一本充满作者主观臆断和脑补的《瓦罗的怪物志》。

然而就我所居住的这个世界而言,并不存在这么便利的知识载体。

首先,对于冒险者来说,最宝贵的就是在一次次探索中积累的经验,说成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也没错,因此很少有冒险者肯把这些知识记录下来与其他同行分享。其次,即使亲眼目睹了怪物的姿态,也无法对它们的属性和能力进行量化,顶多能够得出“力量比食人魔还大”或者“奔跑速度和战马差不多”这样的推论。

只要进入地城里,我就能慢慢回忆起周围的一切,这之中就包括了怪物的设定和数据,多半经过了那个男人(我)的修改,已经与怪物图鉴上的记录大相径庭了,即使把图鉴内容倒背如流也无济于事,甚至有可能被误导而发生危险。

因此,我必须在那些记忆还没变得暧昧之前,把怪物数据记录下来,这样才能为以后冒险积累起资本。

“嚯,写了多少?先让我看看呗~。对了,菲洛米娜小姐呢,她出门了吗?”

“没有吧……她只是隐形了而已。”我把蘸水羽毛笔的套子拧好,随手把日记本合上递给了她。

还有半句话我没有说,我不太想让除了米芙以外的玩家(PC)们知道菲洛米娜的存在,尤其是信仰生命领域的牧师明杰,可能会衍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值得庆幸的是,身为幽灵的菲罗米娜拥有隐形能力,白天委屈她在次元袋里休息,晚上就可以在隐形状态下随意活动。

在米芙背后的半空中,幽灵少女缓缓浮现出身影,用完好的那只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米芙手中的本子。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我发现菲罗米娜对读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出于对把她关在袋子里的愧疚,我从自己那份报酬里拿出了一部分去资助她的小小爱好。

“我看看,魔兽人、熊地精、大地精破坏者,都是咱们上次在庄园废墟里遇到过的怪物,还有……幽灵,诶……是菲罗米娜小姐吗?”

翻阅到某一页的时候,米芙发出了小小的惊呼,也成功地激起了位于她身后的菲洛米娜的好奇心,一人一鬼兴奋地挤在小本子前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感觉……不怎么强的样子呢……”

力量1、敏捷14、体质11、智力10、感知10、魅力12,按照普通人类村民的全属性是10作为标准来衡量,即使抛开作为灵体固有的力量低下问题,属性也实在很勉强。好在具有隐形和虚体移动两项特殊能力,能够在隐身状态下穿过墙壁和天花板,配合上她不算低的敏捷属性,很适合承担探索或者潜入任务。

“嘛,没差,反正也没把她算成战斗主力。”

我本意只是想宽慰一下菲洛米娜,让她不要因为属性贫弱而受挫,但话一出口,反而令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菲洛米娜怨念地盯着我半晌,从不存在的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化为一团白雾钻回了次元袋里。

“莱特先生真是不会说话……”

“啊哈哈……”

这下就成了只剩我和米芙在房间里的状况,也就是所谓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的暧昧场景。之前没有注意到还好,一旦发现就难免有些心跳加速起来。

“对了,莱特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米芙并未发现我的小小窘迫,很自然地把记事本递还给我,还顺手撩了一下耳边垂落的淡金色碎发。

不得不说,她这个动作的女子力爆表啊喂。

“啊?哦……可以啊。米芙你不用这么拘谨,叫我莱特就可以了。”

“那,莱特,你为什么建议队伍接了现在这个任务呢?别误会,我没有质疑你决定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而心存疑惑吗,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究其原因,是我在随同小队成员们一起前往冒险者公会选择新任务时,强烈建议他们领取了一件积压在公告板角落里不知多久的低级任务——退治群居于城镇下水道里的啮齿类害兽——也就是消灭老鼠。

只不过任务中的老鼠并非普通的家鼠,而是体型超过山猫的巨鼠。即使如此,听起来也是非常简单的任务,实际上确实难不到哪里去,作为初出茅庐的1级或者2级冒险者们的练手任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吧。

反过来想,由我们这支5级队伍去执行的话,报酬的五十枚金币简直就像是白给一样。虽然在我第一次的冒险任务中,我们就拿到了总价超过七百枚金币的收获,不过在这个更新装备和卷轴花钱如流水的阶段,每一笔进账都显得弥足珍贵——我是这么建议小队成员的。

不过,说服队员们接受我的建议花费了不少功夫,可能比任务本身还要费时费力。幸好有明杰和米芙站在我这边,这才勉强让另外两人点头同意。看来就算是坚定支持我的米芙,仍然会对我的想法抱有疑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了在队伍内维持发言权,米芙的信赖至关重要,所以有必要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我的第一想法。但究竟要解释到什么地步呢,我下意识地抚摸着左手中指的基部,犹豫不决。

在我的左手上佩戴着隐形的名为“心灵护盾之戒(Ring of Mind Shielding)”的戒指,可以阻断任何对我记忆、思考或者精神状态的侦测。听起来是很鸡肋的效果,也因此而卖不上价,但即便如此也几乎用尽了我积攒下来的报酬。之所以会优先购买这样的道具,归根到底,是因为我与身为小队成员的冒险者之间关系愈发微妙。

虽然他们表面上显得对我十分友善,但这样做的原因并非出于对我所拥有的知识的尊重,而是把我作为一件好用的地城攻略道具,为此需要和我保持良好的关系。从这点上看,我与地图或者怪物资料书的作用等同,如果有记载了地城陷阱和怪物的宝典出现,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吧。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越发感觉到情报的珍贵,同时也是我在小队内的价值所在。除了必要的情报以外,我尽量不向队员们透露其他关于地城的信息,尽管这样会让他们非常恼火,好在我的指挥在这一个多月的冒险中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即使他们想抗议也无从开口。

不过,表面和平不代表无计可施,作为冒险者,他们可用的手段远远超过了我这个平民NPC。也许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理念,我仍旧准备了针对阅读思想(Detect Thoughts)一类法术的对策方案。

“好吧,那就告诉你一些也无妨。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哦,这是我的绝密情报。”我组织着语言,尽可能表现出对米芙的信任,以此博得她的好感。人总是喜欢被特殊优待,女孩子对这招更是没有抵抗力。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米芙顿时露出感动的表情连连点头,大概好感度槽也在迅速飙升吧。

“‘因为近日下水道里多次跑出携带有瘟疫的巨鼠,严重威胁到城镇居民的健康,特邀请身手矫健的冒险者进入下水道清除鼠患。’——任务内容是这样没错吧。字面意义上,只要解决掉老鼠就能切断疫病传播的途径,但实际上问题的根源在于瘟疫,而下水道里为什么会爆发瘟疫才是被忽视的关键点。”

以上这些都是我瞎编出来的,因为下水道深处藏着什么东西,我再清楚不过了,这些所谓的逻辑推理只不过是从结果逆推出看似合理的解释罢了。

“原来如此……”

“假如我没记错的话,瘟疫的源头是一个藏身在下水道深处的死灵法师,他用作试验材料的尸体腐烂导致了疫病孳生。”

米芙眼神一亮,旋即黯淡下来,小脸上担忧之色表露无遗:“那个死灵法师有多强,我们能打赢吗?”

“唔呣……正面取胜的话有些困难,对方应该是能使用第五阶级法术的强力施法者。”

“五、五阶吗?!”少女倒吸了一口凉气。依照她的实力,最多能用到第三阶级而已,能使用五阶法术的敌人绝对是现在小队等级难以匹敌,不,应该说连想象都会令人感到压抑。

“嗯,不过我认为我们不需要打倒他,只要让他理解到自己行踪暴露的事实,他就会选择撤离。这样的话,不论是拯救城镇的名誉,还是回收死灵法师遗留下的物资,都会大赚一笔,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是这样吗……那战斗以外的事就交给你来应对了,我会提供法术支援的。啊,对了,我今天去把订购的卷轴取回来了,需要抄到书上吗?”

法师职业可以通过解析储存在卷轴里的法术,然后复制到自己的法术书上,以此增加能够使用的法术数量,不过代价就是被抄录后的卷轴会失去魔力,变成废纸一张。

订制的卷轴包括一阶卷轴和二阶卷轴各一支,也是我们停留在这座城镇的原因之一。购置魔法道具是一个漫长而辛苦的过程,其中掺杂了大量的勾心斗角。为了不让冒险者们把宝贵时间浪费在采购上,公会开放了道具代售和订制服务,只要通过公会中介渠道向其他施法者下达订单,等到指定日期去取货即可。

“啊啊,就这样做吧,最好今晚就誊完,辛苦了。”

“今晚?呜……那不就是要通宵的意思吗,明白了,我会努力的……”米芙哭丧着脸,肩膀无力地垂下,就这么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把两支卷轴全部誊写大概要花费6个小时左右,幸好精灵族无需睡眠,除了不利于精神健康之外倒是没什么难处。

在心里默默对米芙道了声抱歉,我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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